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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class="content-word-light"第7章/span
买杏娶媳妇
农历七月初一到初三，朱楼村要在关帝庙举办三日传统庙会，这庙会起自何朝何年说法不一，过去中断了十多年，前年才恢复。焦化厂点火投产，朱楼村百十名高中毕业生得以进厂上班，朱楼村不再是附近最贫穷的村庄。朱楼村迈向富裕之路，今年更要热热闹闹举办庙会。朱虎羚他们那个班的同学由于年龄超限，无缘进厂工作，他二弟朱虎松赶上了这班幸运车。朱虎羚思量自己不能啥好事都耽搁，他得抓住庙会赚钱的大好机会。
庙会前一天，朱虎羚骑上自行车去王村进了一堆货，还有比进货更重要的事情，是邀请王开淼来朱楼赶集过会。本村赶庙会需要多进些货，借此理由雇佣王开淼和她爹骑车去给他送水果。两家人心照不宣，借此机会两家人可以见一面。王开淼爹送了货吃罢饭准备起身回家，朱虎羚撺掇娘留下王开淼看夜戏。开淼爹默许，走前对虎羚娘说：“大嫂，托付你看管好我家闺女。”
虎羚娘笑脸若桃花说：“放心吧，一根毫毛也不会少了。”
虎羚爹和娘是戏迷，早早吃罢夜饭，顾不得洗锅，腋窝夹了板凳，叫上朱虎松去抢临时搭的戏台前排位置。朱虎羚故意延宕时间，取出影集让王开淼看他的相片，看他买的《大众电影》。王开淼好奇地翻阅相册，朱虎羚转身去闭上大门插了门闩，进来屋就靠到了王开淼跟前，抓起她的手摩挲起来。王开淼轻轻扒拉开他的手，他反而从背后紧紧搂住了王开淼。开淼两手捧着相册，朱虎羚硬把她扳转身面对自己，热烘烘的嘴就往王开淼的粉脸上凑。王开淼推搡，哪里能挣脱开？朱虎羚像头饿极了的猪逮住了一堆红白萝卜，吧嗒吧嗒急着往嘴里下咽。王开淼不傻，知道自己已是自投罗网，他如此也是迟早的事儿。朱虎羚解了馋，双手抠住王开淼的肩头说：“看戏没意思，咱去县里看电影吧？。”
“这会儿啦，再去县里？黑咕隆咚的。”王开淼也爱看电影，只是心里有些担忧。
朱虎羚兴冲冲给她鼓气：“咱走上去，半小时就到了。汽道上货车来来往往，给咱照着路，不怕。”现在手电筒几乎没人用，虎羚早已忘记了他曾经爱不释手过手电筒。他说着就拉起王开淼站起身往外走。正要关大门，朱虎羚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脑袋说：“我给我爹留个纸条，告诉他们咱俩去县城看电影了，让给咱留着门。”
开淼笑笑：“你想的挺周全。”
虎羚得到夸奖，也不谦虚：“人就全凭脑瓜子，光凭力气喂不饱肚子。”虎羚匆匆写了纸条，牵着开淼的手兴冲冲就往县城赶。黑夜里，不怕熟人看见，半路上虎羚不时地就揽住开淼亲，开淼内心不反感，嘴上却数说他：“你这是趁火打劫啊？你再这样，我不去了。”
“好，好。我不了。”虎羚讨饶。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赶到电影院门口一问，电影刚刚开映，今晚上映的是《五朵金花》，虎羚低头趴到售票窗口，问：“已经开演了，我两人买一张票行不行？”得到允许，虎羚买了一张票，在电影院门口把剩下的五分钱买了一根冰棍递给王开淼。两人摸黑坐到电影院最后排，开淼心驰神往看着银幕，虎羚不住地侧身瞅着开淼的脸。他俩与电影里的五朵金花一样正处在朝气四溢的时光，掩饰不住活力四射。虎羚不敢像半道上那样毫无顾忌地示爱，就紧紧攥住旁边开淼的一只手，像是握着一块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的金元宝。
时过不久，朱楼村街墙上到处贴上了白森森的白板纸，上面印着“严打”通告，公路上缓慢行驶的汽车不停地播放着高音喇叭，声势浩大宣传组织“严打”。虎羚听新闻报道，常讲罪犯穿着喇叭裤、奇装异服，他立马不穿喇叭裤，不留长发，只管做他自己的生意。
农事侍弄完毕，冬天像个小伙子追逐靓妹仔，急巴巴闯来。冬天是孕育希望的季节。郭丽红高中毕业参加过两次高考，全都名落孙山，早起晚睡在村里劳动了二年，农闲时节也去近边几处地方打过杂赚过不多的零花钱。眼见跳出农村的希望落空，剩下的就是迈上男婚女嫁这条必由之路。
腊月里的一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八年级的同学里她是第一个结婚的。她嫁的丈夫是本村高他们两班的朱翔林。结婚这天恰好是星期天，同学们接到邀请，近处能来的全都到齐。
自从八年级解散，同学们各奔东西，今天是他们头一次聚会的契机，都想趁此机会彼此见见面。女生们来的早，楼秀秀、贾秀苗七八位女生挤进了郭丽红出阁的屋子，一样样翻看郭丽红穿的戴的嫁妆。贾秀苗身材好，出落的越发秀丽，今年师专毕业，分配到陆陵一中当了初中数学老师。
楼秀秀与武修远同年毕业，楼秀秀原先分配在一个偏远的公社农机站工作，离家近四十公里，路程有些远还不通班车。她娘“好话婆”借着县委书记来朱楼视察工作的良机，当面大夸特夸她们的公社书记，给公社书记长了脸面。公社书记悄悄夸奖了她，她借着这层关系就去找公社书记说，为她女儿往离家近的地方调动个工作。“好话婆”找了三趟才见到公社书记，讹住书记给县计委主任求情，这才把楼秀秀改派到了县农机局上班。
凡是见到男人进来院子，郭丽红他爹郭二丑就递上烟卷，同学里只有朱宝骏一个人接了烟抽。朱宝骏他爹在公社供销社当主任多年，有些人脉。他爹托在县商业局当局长的连襟，走关系让朱宝骏去城关公社当了通讯员，为领导提水倒茶，骑上自行车取送文件。也有几位同学抽烟，却是不敢当面对着大人抽。
男同学坐在主家借来的长板凳上拉呱，朱虎羚嘻嘻哈哈打趣楼土旺，武修远听着只顾笑。楼一龙当兵去了外地，滑稽鬼董四喜没来，朱宝骏说董四喜去外地一个小剧团走穴，唱唱跳跳，扮小丑，来钱又快乐，估计这阵子在大同雁北一带演出。
八音会嘹亮悠长的声响在朱楼村穿街过巷，迎亲队伍来到了郭丽红家门口，负责放炮的小青年拿烟头点着地上摆好的一长溜鞭炮，“噼噼啪啪”响了好一阵。听到鞭炮声响，就知迎亲队伍来到，四邻八舍抱着小孩全都跑来看热闹。按着迎亲程序一步步进行，等到郭丽红全家和亲戚们依次照起相来，贾秀苗举起一只手，对看热闹的同学们说：“咱们也给丽红照张像吧？”
朱虎羚大声响应：“好主意。咱们早就该合个影，上了个高中就没照过一张像。”
在一旁静等郭丽红家人照罢像，郭丽红和丈夫站着没挪地方，同学们围上前去，武修远站在边上，朱虎羚凑到了贾秀苗身后。摄影师举手指挥，让个头高的站后面，女的站前排。照罢像，武修远给贾秀苗、楼秀秀几位女生礼节性打了声招呼。同学都到了成人年龄，逢这种场合，男女同学虽然见面说开了话，却是仍旧保持着贯有的矜持。新郎新娘一走，众人去箩筐里取上碗，围在大锅旁等着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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