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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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的时候陈飞午没有想过还是要回去的，这几年从汇款单上读熟了邱宝竹这个名字，始终觉得羞愧，那么干辛万苦飞出去了，结果线还在她手里攥着。

飞午记得刚到工厂报到的那一天热得昏昏沉沉，一路都是刺白的阳光。

人事科的一个老头领着他转了一圈，最后绕过行政楼，看见一个半人高的小蓄水池，和旁边的一间平房。

陈飞午就这样像一包破烂塞给了配电车间，他坐在一张油腻腻的凳子上等候指派，白衬衫是新换的，领口袖口扣得密不透风，浑身热得像长满了刺。

这样坐了会儿，一个人走过来把一套工作服扔到他的手里，飞午这时候才认清楚这个被称作向师傅的竟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

飞午捧着衣服四下寻找合适的角落，向师傅指指工具箱后面说，别害臊，我们家孩子比你小不了几岁。

这样一说，飞午的脸更红了，换裤子的时候鞋也忘了脱，费了半天劲，总算把工作服穿上了。

向师傅颇有兴趣地看着陈飞午不安地走过来，她说，把东西搁我这儿，明天再去总务领一个。

飞午随手打开她的柜子，里面乱七八糟塞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不明用途的女人的小物件，他把自己的东西卷了卷，放到一个边上。过了许久，飞午还在想那包衣服会不会散开，他总有一种与陌生人肌肤相押的不洁。

配电车间平时清闲得很，加上地理位置独特，一些小青年有事没事都来逛圈，开开小玩笑，人凑齐了，就打扑克牌，向师傅一付懒人脾气，拿自己当年轻人，有时候还掏钱买此绿豆小冰棍，小青年见了她嘴更甜了，洗完牌一定要等她才开局，向师傅一心要把自己的小徒弟推出去，总悉说，你来，你来好了。

飞午本来觉得打打扑克也无所谓，可是向师傅的热情招来了小青年的不满，一个个嫉妒，向师傅要疼徒弟也别在我们跟前，好歹大家都是没娘的孩子。

飞午也摇头说自己不会打牌，向师傅佯装生了气，拿了手套要去干活，小青年左哄右哄才把她拉回桌子坐下了。

摸完牌样样都不满意，向师傅又转身对飞午说，今天手气坏得很，你来来?

飞午故意装作没听见，小青年齐声叫起来，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牌，求求你了向师傅！

天气越来越热，没过中午就出了一身臭汗，许多人看中了配电车间外面的小蓄水池，吃过饭，几个胆大的小伙子拎着铅皮桶打算洗个澡凉快凉快。

几个人脱得光光溜溜，相互炫耀肌肉，一桶水浇下去，舒服得鬼喊鬼叫。飞午看见了，更觉得热，又不好意思当众暴露身体，拿张报纸拼命往脸上扇风，向师傅出来说，你们几个太放肆了，上面看见了一个个罚奖金。

小青年说，上面看见了没关系，只要下面不被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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